留给妹红的回应,唯有一片寂静的夜色。妹红顶着个死鱼眼转身,看向身后那条从竹林中通出的小道:“喂喂喂……都这么明显地告知天下‘我来了’,结果还要拿能力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,有意思吗?”
或许对方终于也挂不住了吧,随着空气的一阵波动,一个人影从中走出。与此同时,妹红说出了对方的名字——“辉夜。”
——利用操纵永远与须臾程度的能力,将自身藏于时间的夹缝中。照理来说,妹红是不可能发现辉夜的,就像任谁都没有发现借由此能力潜藏千年的永远亭一样,只是……
“公主大人半夜三更屈尊来此有何作为?”妹红只有在嘲讽这个同类的时候才愿意如连珠炮般地敬语,“用能力藏身就算了,还外放着这么强的灵力波动?怎么,公主半夜出行,一定要大量灯火前呼后应才觉得舒服和安全,是不?”
辉夜只是一甩衣袖:“不想跟你吵,我现在只想着到这污秽的人类村落一游罢了。”
妹红眉头抖了抖,她轻佻的神情开始渐渐退去,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:“你进人类村落,是想干嘛?虽然我常年住在竹林,但名义上保护人类的正常生活,也有我的一份。”
——她不敢想象,也不想去想,这个如今厌恶一切人类独有的污秽的月人进入人类村落之后,究竟会为了杜绝那些污秽,做出什么来!
“嚯……想在这里阻止我吗?”辉夜冷笑,习惯性地用衣袖遮嘴以示矜持,但露出的充满笑意的眼睛却更显讽刺意味,“但是,你敢动手吗?”
妹红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,她双手握紧到胳膊上青筋鼓起,然而她却没有半分从口袋里甩出一张符卡炸飞对方的冲动——辉夜确实抓住了一个好时机。虽然妹红现在并不是特别在意人类是怎么看待她的,但是如果在此开战的话,招致人类的排斥几乎是必然的结局。到最后……
“慧音啊慧音……你也看不下去吧。”妹红苦笑着,自言自语道。
到头来,最能把她的人性拉回来的,还是那个挚友之上的半兽——即便对方已经不知去往何方。
她的双臂开始渐渐放松,与此同时妹红直视辉夜,说道:“是啊,我确实没理由在这里对你动手。不过,你会对人类村落做什么,终究是个未知数,我不放心,知道吗?”
“所以,你这个污秽至极的地上人是打算监视我了?”辉夜冷冷地说道。
“正是如此。”妹红指向对方,“如果你拒绝的话……我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,让你这辈子,都别想进这个人类村落。”
——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,妹红身上微微冒出冷汗。
——现在她自己也不确定,她是否有能力和人类好好交流,诱导人类排挤辉夜……
幸运的是,辉夜沉吟半晌,终究还是冷淡地点点头:“行,看那些污秽的记忆,多一个蓬莱人不多,少一个也不少。”
就在妹红有些懵逼于“记忆”为何物的时候,辉夜双手展开。灵力波动间,周围空间渐渐开始扭曲——和时间有关的能力发动的前兆。
===
这只幽灵伏在地上——通过和白玉楼那会的印象作对比,它确定自己冲进了一座有人住的房间内,这榻榻米感觉还新鲜——身躯颤抖了好一会,才昂起脑袋,对上房间内的一片漆黑。
毕竟是深更半夜了,没有谁会在这种奇怪的时间还把房间搞得亮堂。幽灵歪着脑袋扫视着,不知在想什么——要知道,它可不像别的幽灵一样,天生就知道怎么利用幽灵之躯折腾出各种灵异现象来。它到现在还笨拙地模仿着人类活着呢……
“沙、沙”,什么东西在榻榻米上的滑动声响起。幽灵写下来它来到这里的第一感受——“果然”、“记忆”、“各种”、“大量”。
——它之前并没有疯,它只是在生死存亡之间,遵从了自己“寻找可能和自己有关的记忆”的欲望罢了。
——而且,再不济,它大可钻入地下,暂时隐匿片刻。
幽灵的脑袋继续在房间里扫视着,在六个方位上定格片刻。紧接着,它的尾巴开始接触榻榻米,但却没有落笔写下自己的想法。
一个轻佻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:“哎呀,突然闯进人家的房子里,还就这样对地板动手动脚,像话吗?”
这只幽灵无言,只是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尾巴。它从这个声音间唯一能判断的,就是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是个女孩罢了。
尽管幽灵照理来说也是一种非人的族类,然而此时,这只幽灵正在缓缓后退,靠到墙角根去——就跟人类碰着未知的恐惧事物时类似的反应。
在距离墙角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,这个幽灵停住了——它的尾巴碰着了什么东西。
这只幽灵迟疑片刻,最终还是没敢伸出尾巴好好探索一下自己碰着的是什么东西。它转了个方向,现在如果它能写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想法的话,那么必然是铁了心地要缩到这个房间的边缘,先混过这个让人不安的夜晚……
“咔!”这个幽灵浑身一阵抽搐,就像一脚踢向床脚后的人类一样。它转向身后,虽然什么都看不见,但它确定有什么东西咬住了自己的尾巴!
它试图多挪动点距离,然而这样做只能让它感到越加痛楚。与此同时,什么含混不清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:“唔……唔渣住……”
那是一个有些结巴的声音,和之前那个声音截然不同。更让这个幽灵万念俱灰的,是房间各处响起的,对这个声音的回应——
“好!”一个听上去有些激动的声音。
“干得不错,下次让你多活动一会吧。”又是那个轻佻的声音。
“别下太重手!毕竟……哎。”这个声音离得比较远,听得不甚清楚,但能感到一分沉稳,一分无奈。
更要命的,则是随着最后一道声音一同响起的呼啸声。有什么东西正在冲这个幽灵飞来,而且数量还不少!
幽灵颓然地趴在地上。它那毫不克制自己的欲望地追寻着这些记忆的行为,终究为其带来了灾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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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说起来,你怎么对这些被你视作污秽的外界幽灵感兴趣了?”在借由操弄永远与须臾的能力所创造出的时间夹缝中,妹红百无聊赖地看着辉夜,问道——毕竟人类村落也不是天天死人,没啥和死亡相关的记忆,妹红也懒得去收集。
辉夜捧着面前的幽灵,沉默片刻后,放进自己的怀里,这只幽灵似乎有些陷入辉夜的身躯的迹象:“帝。”
“哈?那只兔子?”
“就是她,没错。”辉夜叹了口气,她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目光似乎有些软化,“你不知道吧,她整天给我塞这些来自外界的记忆,我也不知道她有什么计划。不过,我觉得既然我的手下如此看重这些东西,我这个做主人的,不多一份了解,又怎么行呢?”
“哦。”妹红翻了白眼,也没多管。虽然她当初和帝与辉夜在永远亭前偶遇的时候,她就已经注意到了,但这一切,终究与她渴求的死亡无关。
“扑”的一声轻响,一只来自外界的幽灵撞上了妹红的胳膊,但却未能深入分毫。妹红也继续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变,甚至没注意到这只幽灵。
幽灵讨了个没趣,转头扑向另一个位于这个空间中的人影。辉夜捧着它,看着它渐渐深入自己的身躯,若有所思。
两个蓬莱人丝毫不在意时间的流逝——事实上,她们也没必要在意。
借由辉夜的能力,人类村落的一切防御工作,形同无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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